法律人的家国情怀

写在一个“无人初春”

2020年第06期    作者:季中旭    阅读 3,460 次

三月初的春风拂柳，从窗边望出去，二乔木兰花开得正盛，风吹过的瞬间满是阳光的暖意，你能感觉到这是春天。现在回想起二月初的春寒料峭，以为这将会是一个徒有鸟木的“无人初春”。

疫情初至那会儿，和友人聊起，越发觉得《礼记·大学》中“家国天下”总结得精辟。从国家到省再到城市，人们的地域意识感在这场疫情面前似乎被凸显了出来。从中国人到湖北人到武汉人，到中国大大小小的城市县城甚至农村，再到每个家庭，人人自危，大有古时抗拒外族入侵的感觉。“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疫起于鄂，终至天下不平，反推至国治，此次的国治应当说是卓有成效的。而在随后各地响应“居家隔离”的日子里，社会似乎退回了齐家环节。

居家的人们，又恰逢农历春节，领悟了“家”的重要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封闭的空间则给了人们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问题；或早或晚，有不少人会从这段“无聊”的光景里抽身，转到了修身的境地，修身养性是为始。而以往略微遗憾的是当大多数人开始入境之时，时节或已结束，此次会有多久不敢妄测。友人说他在心思游走了那么长的时间后，大概也是这几天方才觉醒，觉得终要去面对一些事情，想起曾经看过的书籍还是影视剧上，某某某宅居一年数年，其中很多人是厌世但很多人指不定亦在修身，甚至是习黄老之术亦未可知。再延伸到中国古代，便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隐居之地终南山，当然从钟南山先生出现的那一刻我已经联想到了，“见南山”在这个时节是可以做到之事，然而悠然采菊东篱却是条件不许了。但也就是在这样的“终南山”之下，有一些法律人却决不选择卸甲归园。

友人小A是湖北人，在上海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今年刚刚执业，直到她老家封城时还在工作，她的母亲亦是一位律师，早一日已经和自己的丈夫回到湖北老家。因为归乡的列车停运，她不得不选择一个人留在沪上，她说直到年三十早上她还在修改要发回客户的法律意见书，到了除夕晚上，简单做了年夜饭，然后一个人抱着枕头看春晚。她说她在放下和母亲的电话后突然觉得挺孤单，有一丝想哭，但那一刻她仿佛突然开始理解她的母亲。由于工作原因，她的母亲长年需要出差，她曾埋怨过也曾厌恶过律师这个行业，而她选择律师行业的一个原因也有一方面是希望能多了解一下母亲以及母亲为之孜孜不倦的职业。她说，她好像那天突然理解了，律师，是一份责任。上海宣布部分行业复工复产后，她是第一批投入工作的女律师，等到她的律师同事陆续返工后，她开玩笑说自己反倒像是没事做了，一边又开始帮忙归档同事未整理的书卷。她对这份职业的执着，让我感受到了法律人的可爱可敬。

发小小C在美深造，他读的专业是社会学，虽然不是法律学科，但由于社科包含的框架更大，他也总爱与我探讨法律问题。他曾和我说自己的人生看似被安排得很妥当，但是一直没能找到自己的方向。我们聊到纽约的社会状况，他说当他看到一些社交媒体和网友对中国进行诋毁的时候，他是属于一定会留言反驳的那部分国人，譬如疫情在国外爆发前在外的国人因为戴口罩被诋毁等事件，他说自己是如何如何气愤但也意识到这也是一个社会学问题，他问我为什么西方的法律无法规制这些行为。同时他说通过这段时间他看到了自己知识结构的局限性，原本将在纽约开始工作的他突然和我说自己决定继续深造，眼下他正在筹划要去研究疫情下的全球社会学并且不排除会考虑研究法社会学。挂完和他的越洋微信电话，我想起伯尔曼《法律与宗教》中的名句，“法律需要被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忽然意识到，这是法律人的赤子之诚。

T教授是我大学时代的恩师之一，也是恩师里面最较真的一位，他是一位统计学出身的法学教授。疫情发生后，借着新年问好的微信，他告诉我他正忙着研究预测疫情的发展趋势并准备及早起草给人大的建议书。他回我简讯的时刻已是翌日的凌晨，我仿佛看见了昏黄的灯光下他伏案研究的身影，带着感动与敬佩，我小心翼翼地给教授回了一句“您保重身体”。和许多社科、法学老师一样，T教授一直教导我“法学应当是一门于社会于国家于民众有所奉献的学科”，的确，他本人一直坚守着。虽然法律人不会医术无法去医治正遭受疫情的人民，但是我们握着的是医治社会的“手术刀”，越在危难时刻越是需要我们挺身而出。在T教授彻夜达旦的灯光里，我看到了法律人“胸怀天下”的责任与胸襟。一位复工不久的律师小Z发布了晚上十点的办公室定位照。深夜，她仍在准备第二天的一个法援案件……见微知著，如此兢兢业业的法律人在我身边还有很多，他们虽碌碌于工作日常，却从不曾遗忘内心的家国情怀。木兰花开，春意已浓，我们也将怀揣着这份情怀，继续前行。

季中旭

浙江光正大（上海）律师事务所实习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