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永不说再见

2014年第08期    作者:肖瑶    阅读 5,414 次

　　最近我总是在循环聆听着一首名为《不再见》的歌曲：离别没说再见，你是否心酸？转身寥寥笑脸，不甘的甘愿。也许下个冬天，也许还有十年，再回到你身边，为你撑雨伞……悲怆的歌声总会把我的思绪带到一年前。

　　在2013年4月初，我刚来到北京颐合中鸿（上海）律师事务所上班的第三天清早，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办公室进来一位很高、微胖、剃着光头的年轻律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便是我对陈佳的第一印象。之后在慢慢相熟的过程中，知道了陈佳有个小他8岁的女朋友，是另外一个律所的行政。他非常爱他的女朋友，有一次我跟他出去办案，打开车门刚要往副驾驶位子上坐，他笑着阻止了我，说这个位子是他女朋友的专座，从未让别的女生坐过。我既委曲又感动。

　　后来知道陈佳原本身体很好，还练过柔道，但在2010年被查出患有恶性肉瘤，通过手术、化疗、介入等治疗措施控制住了病情；知道了陈佳是个善良从不吝啬的人，每次来所里，只要自己买了咖啡，必定会帮所里其他人也带上一杯；知道了陈佳对待每个案子、对待每一位当事人都会竭尽所能，尽心尽力；知道了陈佳是个乐观的人，即使到了生命的尽头，还是不放弃希望，不把坏情绪带给亲人和朋友……

　　不幸的是，三个月前，陈佳被诊断为恶性肉瘤复发，在4、5、6三个月里，陈佳很少来所里了，一直断断续续地住院，但直到6月初他还是硬撑着疲弱的身躯到法院去开庭。我们其实都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结果，但是谁都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

        陈佳和他的女朋友是以一个很普通的方式相遇的：陈佳去她所在的律所办事，她中间牵线搭桥帮他圆满完成了很多任务，几次你来我往擦出了火花，不久两人便坠入爱河。他曾多次跟我们提起女孩要跟他结婚，但他不同意；他也很坦诚地告诉女友自已身体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他的女友还笑着让他别乱说话。

        陈佳妈妈说：病情复发初期她也曾问过陈佳，是否劝过他的女朋友就此离开，因为这条路太过艰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得那种难过有多么的恐怖。但自从陈佳病情加重以后，他的女友就尽其所能陪在他的身边，除非工作实在排不开才会连夜赶回去。两个人也曾谈过未来，陈佳坦率地告诉女友自己可能已经没有办法给她幸福了，如果这个时候她离开，他不会怪她什么。他女友说自已也曾挣扎过，毕竟这么年轻，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最后的结果。但犹豫过后，她还是决意要陪在自己心上人的身边与他一起对抗病魔。但是她也确实承受了他人不可承受的痛苦，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很坚强，可以每天坐在病床上边削苹果边温柔地对自己的心上人说：你快点好起来吧，你答应我要带我去旅行的。但是后来发现，自己越来越害怕走进病房，怕看到他那越来越清瘦的脸庞、听到他那越来越少的话语；怕看到他离死亡越来越近，离自己会越来越远。她说后来我才知道对抗病魔的人，不只是他，还有所有所有爱他的人，我们一定要比他更坚强。

        陈佳临走前几天的一个早上，医院里正在做着最后的抢救。那时候她的女友正在赶往单位的途中，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让她忽然心悸，接听后果然是陈佳母亲从医院打来的，让她赶快来医院一次。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与恐慌，不顾一切地赶到医院，陈佳妈妈出来接她，眼睛红红地说：“医生说情况很不好，正在抢救。”她却一直站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连哭都不敢，她只怕他就此离开。

        医院宣布病危，认为已经没有医治的必要了，回家吧。回家以后他的女友就再也没离开过他。陈佳一直处于昏迷，偶尔醒来，剧烈的疼痛令他满头大汗，但是看见她以后还是会微笑，轻声叫她走，就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可是她却一直舍不得，她害怕哪一秒不在他身边他就会突然离她而去。她一天天、一分分、一秒秒地熬下去，如此痛苦，却又如此珍贵。

       7月28日下午，陈佳女友发现陈佳的精神意外得好，脸上也出现些少有的红润，微笑着跟她说着话。一切就跟没有生病时一样，只不过这次嘱咐的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你，你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记得带伞、记得吃饭，有空来看看咱爸咱妈。她听完笑着点点头，说你放心，泪水却如同泛滥的小溪，肆无忌惮地趟过每一寸脸颊。两人在一起的美好片段又一次在脑海中闪过，他们四目相对，她答应他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为了不让疼爱她的人难过，她一定会幸福。陈佳松了口气，说觉得好安静、好轻松，没有痛苦，想再睡一会，记得晚饭的时候叫醒他，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7月28日下午4：30，陈佳安详地离世。他最爱的父母与女友陪他走完了短暂人生的最后一刻。

        在这个浮华的世界里，人们似乎被功利心遮挡了双眼，迷失了自我。脱离了大学那个象牙塔后我渐渐地也开始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纯洁的感情，但时间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有些我们认为根本没有的，后来发现它确确实实地存在；有些我们深信不疑的，后来却明白根本就没有。生命短暂，跨越坎坷、踏破荆棘，多少辛酸、多少欢乐，都不值得一说，唯有爱永恒！

　　7月28日，我最后一次去和陈佳告别，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上一次我们还可以谈笑风生，而这次却只能看见他那冰冷的身躯，虽然他的面容已经慢慢变黄，但是那招牌式的笑容依旧呈现在他的脸上。我和周老师代表律所送上了表达大伙心意的花篮，在书写挽联的那片刻，我的眼泪又一次地决堤而下，悲痛的心中再次响起那首歌曲的旋律———永不永不说再见！●

        （作者单位：北京颐合中鸿（上海）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