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知道

2015年第08期    作者:谢向英    阅读 5,823 次

那应该是个炎炎烈日的夏天，在地铁8号线的终点站，市光路，4号口出来，往北走，大概1公里就到了。一个大铁门，墙上白匾黑字写着：杨浦看守所。基本上，从律所出发到这里，要转3次地铁，20多站，接近2个小时。我那时候一边苦逼地挤地铁，一边意淫地想，等哪一天我有点名气了，写写我办过的案子，书的开头应该是这样的：“我熟悉上海各个看守所的位置，8号线的终点站市光路是杨浦看守所，9号线的倒数第二站松江新城站是松江看守所，2号线的终点站广兰路出来后到浦东看守所，打车只要起步价……”

苦逼的日子没我想象的那么久，就像这个点子倒也没等我小有名气出本书才用。

作为一名刑法学的研究生，第一次实习就在一家以刑事为主的律所，受几位师兄“照顾”和“熏陶”，毕业后也就上了“贼船”。当时那个时候，刑事律师似乎不是最佳的选择，即使是刑法学的研究生，上面的师兄师姐，毕业后选择做这一行的，每届可能也就1、2个。大家想的都一样，有危险、收入少，不商业、不国际，知名的大所都没有刑事部。现在司法环境有所改观了，但这种想法其实还是隐约存在的。

但实际如此吗？是也不是。我倒庆幸自己沾了选择窄路的光，做得上手，玩得开心，也逐渐找到了自己专业的尊严。因此，在此我也愿意分享一下我知道的刑事律师的那些事情。

专业的好处

在今天这个分工如此精细的年代，每个律师都会谈论专业的重要性。一定要有自己的方向，万金油式的律师在这个时代会被淘汰的。诚然，专业化一定是大势所趋。当然，我们说的专业化，并不是指刚出道的律师，马上就只做某个领域业务，这个不现实也不可能。做律师的初期实际上是很苦的，首先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但是在解决生存问题的同时，也不要忘了专业化的道路，等你弄明白自己的擅长了，有能力的，那么就开始你的专业化之路。专业化带来的好处是很多的。以我为例，专注于做刑事诉讼，让我能够迅速地了解刑事案件每个阶段的流程，让我随时洞悉相关领域新出台的法律，让我时刻注意类似案件的审判结果。专业的好处就是单纯、简单，最终达到专注、自信，这种满足感和自信心是左顾右盼的律师无法获得的。

刑事的乐趣

跟所有的诉讼业务一样，每一个刑事案件都是不一样的，这背后都隐藏着它所应有的故事。而刑事律师，需要做的就是深挖这个故事的法律与事实上的问题，在规范与事实上不停穿梭，寻找最有利于被告人的辩点，这就是它的乐趣。但是刑事律师最大的乐趣可能还是在于辩护有效后，当事人及其家属的那种感激之情，那种重获自由，甚至生命的激动，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我至今仍然记得某个盗窃案件，在我们的努力下，30天之后因为未被批捕，被告当晚就被放出来了，其本人打电话过来时的那种语无伦次的激动之情；某个二审案件，经历了近1年的努力，被告终获无罪，当事人那种从一开始的不信任到后面任何鸡毛蒜皮的法律问题都想听听你意见的成就感。刑事案件确实难，律师所提出的诉求获得支持的也少，但是正因如此，这种不断努力之后获得的成功，带来的乐趣是无穷的。

历史的证明

当然，刑事律师的苦衷也有一大堆，如上所讲的，风险大，办案过程要谨记存在的风险与陷阱；收入少，与一般非诉、涉外业务相比，律师费少得可怜，还不允许风险代理；更为苦逼的是不被理解，老百姓扣上的“为坏人说话”的帽子。在我看来，这些其实都是刑事律师办案中的小石子。刑事律师最大的苦衷，是有一些案子，明明有道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可奈何，束手无策。这是一个很宏大的话题，在此不展开。但是我经常想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历史会证明你当时的辩护是否准确，是否到位，如果你将所有辩护的观点都讲了，即使结果无法随你意，那么从辩护律师的角度而言，也只能无憾了。如果站在历史的高度，那么有时候就容易释怀了。

刑事的未来

我一直认为，相比美国等西方国家，中国的刑事辩护可能只是在股票的1000点，而人家可能已经到5000点了。刑事辩护未来的路还很长，还很宽。我们的刑事诉讼在调查取证，庭审质证、发问，申请证人出庭等程序上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而在实体上，刑事法律从不缺席，如面对日新月异的网络时代，刑事的介入使之不再是“法外之地”。刑事非诉业务也在磨砺中不断发展，内部调查、风险预判等业务也在不断地被开发。在人们慢慢地意识到生命、自由应该比财产更重要的时候，我想刑事律师的作用应该也会不断被人们所知悉并且接受。

这就是我，一个做了几年，又不是很老练的刑事律师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