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的力量

再读《傅雷家书》

2014年第06期    作者:陆 建     阅读 7,162 次

    2013年，当梧桐落叶铺满上海的大街小巷，各大媒体出现了一条傅雷夫妇的骨灰终葬故乡南汇的新闻。《东方早报》的“艺术评论”版还刊登了采访傅雷儿子傅敏的文章：《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

    我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从书柜里取出《傅雷家书》，信手一翻就是第90页，果然，那句话被我用红笔划着，旁边还写了一个“妙”字，可见当时对我触动深刻。傅雷的确是一名赤子，他一生信仰与坚守的就是“第一坦白，第二坦白，第三还是坦白！”

    喜欢读书、喜欢优雅的音乐、喜欢启发人心的绘画，总之，我喜欢意境深远的一切……他们都带给我快乐与思考。

    二十年前，我是先知道傅雷夫妇的故事，再去读他的书、了解与他相关的一切历史的。他生前经历了一段令人惊愕、悲叹、残酷、不忍的岁月，他的离去像是对那段历史无情的鞭挞与控诉。

    有些人认为《傅雷家书》是一本很适合父亲送给子女的读物，可能他们以为那些书信可以替代自己向子女传达一种难以启齿或难以抵达的教义。但我从未这样认识，我从这些“家书”中不仅仅看到了严父慈母对孩子“先为人，次为艺术家，再为音乐家，终为钢琴家”的教育理念，更看到一种体制对一代赤子精英命运的摧残与宰割，看到一位将激情、狂热奉献给自己喜爱的工作，将高洁的灵魂奉献给纯洁艺术的人格光芒。尽管，他们夫妇已经在我出生的前夕愤然离去，但是，那原有的光芒已经足以照亮我的世界和我的未来！因此，我每每遇到年轻的朋友，总是向他们推荐《傅雷家书》，我非常希望那些初为父母的年轻人都去静心读一读这本书，去体会一个知识分子的人格魅力，去学习做父亲的责任与方式，甚至让这本书成为自己与子女共同的生命指引。

    这些年，傅雷在音乐和绘画鉴赏上的造诣也开始为更多的人熟知、研究，他不仅仅是文学评论家、翻译家和出版家，也被誉为音乐鉴赏家和美术策展人。他在音乐和美术方面与生俱来的悟性与独特鉴赏力，在他与傅聪的书信中也有着充分的体现，他曾直言并不欣赏徐悲鸿的作品，认为他的画作里缺少灵魂，他多次对儿子傅聪表达了“艺术需要倾心投入和浑然忘我”，“凡是过于注意技巧而忘记目的的创作，只能成就艺术工匠而非艺术家”的观点。所有这些都反映出傅雷对艺术精髓的深刻认识与追求，这种信知不仅成就了他本人在文学艺术领域的造诣，而且也直接成就了儿子傅聪。

    为了更充分地认识傅雷对艺术的理解，在详读了《傅雷家书》之后，我又从图书馆里找来了他的随笔《与傅聪谈音乐》以及他的译作《米开朗基罗传》和《艺术哲学》等书。这些书更深层次地向我诠释了傅雷的艺术观与艺术追求，让我了解到一颗淳朴的赤子之心和一个高洁不屈的灵魂对艺术是多么的重要，甚至心灵的自由高尚与艺术追求上的造诣完全可以等同，如此密切的关系又向我揭示、引申出种种哲理！

    如今，在我知悉傅雷夫妇终于魂归故土的这个寒冷的夜晚，重新打开这本已经泛黄的《傅雷家书》，那些有关父母倾注于子女的爱，那些深刻的教诲，那个面对黑暗不肯低头的灵魂以及那些在艺术上孜孜以求和独到的见解……如明媚的阳光通过经年深锁却乍然而开的窗，陡然向我扑来，眩晕之余，我的心怀一下子被照得通透明亮！

    我又看到了一段段用红色记号笔划过的美丽语句，它们竟然是鲜活的、有着美妙声音的画外音，像慈祥的长者谆谆而言、视人如子……

    冥冥中，我突然明白，二十年前的阅读，实质上就是与一位人格高洁、知识渊博的学者面对面的教诲与倾听，即使掩卷数载，但那一场教授予我的却不仅仅是几万个小小的文字，而是文字之外的关乎于我的成长方向，我对艺术的理解与追求、我人生的视野以及对自我信仰的坚持与呵护……正如傅雷在1965年的家书中所言——“任何艺术品都有一部分含蓄的东西，在文学上叫做言有尽而意无穷，所谓的弦外之音。作者不可能把心中的感受写尽，他给人的启示往往有些还出乎他自己的意想之外。”我从《傅雷家书》中所得到的何尝不是那些文字之外的“弦外之音”呢？恰恰是这些弦外之音每时每刻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塑造着我，成为我人格中的最光彩夺目的、最可珍贵的部分，激励着我在律师职业中博学笃志，对正义坚持不懈的追求！

    书籍是我年轻岁月里最亲密的朋友，有些书给予我知识，让我认识社会；有些书让我静静地倾听，并在倾听里找到自己；还有些书就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在雕琢、在塑造我的灵魂，让它趋于一种神圣的古典之美！《傅雷家书》就是集以上三种之大成的一本书，它不仅仅传授给我知识，更多的是让我懂得人格与艺术的真谛，让我知道该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以及追求一种怎样的人生，它给了我指引，也给予我信心、勇气与快乐！

    这就是《傅雷家书》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那些意义。

就是阅读的力量吧。●

（作者单位：上海市通浩律师事务所）